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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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松釀剛換好衣服出來,便被一堆衣服砸了個滿懷。

“這些衣服你今日務必洗出來,洗完再把我的屋子打掃一遍,記住,要一塵不染。午時我會回來檢查,別妄想偷懶。”

松釀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,氣得直跺腳,恨不得將手裏的衣服統統丟進火堆,燒個幹凈。

“姓楚的,你別欺人太甚!”

楚槐卿聽著她氣急敗壞的叫喊,腳步如常,只是唇邊的笑意更甚。

待回到書房,他還是覺得不太放心,畢竟松釀可不是個乖乖聽話的人。

思及此,他喚來溪邊吩咐:

“你去盯著她,看看她除了我交代的事,還幹了什麽。謹記,不準讓她靠近老爺,也吩咐府中下人,不許透露老爺的住處。”

松釀抱著一堆待洗的衣服來到漿洗房,裏面有幾個和她同樣打扮的婢女正在忙碌。

看見她,只是掀了掀眼皮,仿佛沒看見一般繼續手上的活計。

偌大個尚書府,每日都有新婢女進來,她們對此早已司空見慣。

“這位姐姐,你們平日裏要洗這麽多衣服?”

松釀望著堆積如山的衣服,問離她最近的婢女。婢女擡頭,笑了笑,那笑中滲透著絲絲苦澀。

“是啊。”十分平淡的語氣。

松釀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衣服,頓覺楚槐卿已是手下留情。

她在婢女面前蹲下,看見她白皙的皮膚被水泡得發皺,不由地在心底生出幾分憐惜。

“這是二郎君的衣服?”

婢女忽的停下手中的動作,望向松釀的眼神有些訝異。

松釀這才看清她的眸子,幽黑而哀傷,像極了黑暗中獨自盛開中的白蓮。

她點點頭,不明白這有何值得驚訝。

“沒什麽,看你的手,不像是下人,怎麽也來這漿洗房了?”

松釀長嘆一聲,一副過往傷心事不想再提的神色。

婢女體貼地沒再多問,反而提出幫她洗衣,松釀感激地連連道謝。

交談之間方知,婢女名叫青兒。

倒也不是她幹不了這些活計,畢竟跟隨老松外出經商的那幾年,風餐露宿是常有的事情。

只是現下有她更重要的事情去做。

出了漿洗房,松釀一路打聽,卻沒有一個知道尚書大人的住處。

她覺得甚是奇怪,這麽多人怎麽會都不知道?難道他們不用每日去打掃?

花了幾兩銀子方才從一個小廝口中套出話,原來尚書大人住在紫竹院。

她不禁感慨,果真是父子,一個青竹,一個紫竹,倒是把竹子都禍害光了。

她沿著回廊一路找去,繞過假山,度過蓮池,經過了不知多少個閣樓,可偏偏沒找到紫竹院。

難道自己竟路癡到如此地步?

她不經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,無奈只得原路返回。然而,令人更加憂傷的事情發生,她竟連來時的路都不記得了。

望著這偌大的府邸,她第一次生出了無能為力之感。

“迷路了?此時你不是該在漿洗房?怎的出現在這?”

楚槐卿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,免不了對松釀好一頓嘲弄。

松釀苦著個臉,倚著廊木,點頭如搗蒜。

“你家太大了,我沒走幾步就迷路了,要不你帶我四處轉轉,讓我熟悉一下環境?”

楚槐卿與她並肩坐下,望著滿池春水微微發怔,神色竟有些憂郁。

只聽他語氣冷淡,不答反問:“衣服洗完了?屋子打掃幹凈了?”

松釀無語凝噎,只覺他這樣子有些反常,肯定有故事,便湊近了打聽,一雙眸子如夜明珠般明亮澄澈。

“你與這池子有故事?莫不是昔日與佳人常常在此處花前月下,可怎奈天意弄人,人面不知何處去,池水依舊笑春風,只留的你日日睹物思人?”

聽著她胡說八道,楚槐卿從往事中回過神,笑了笑,轉頭看向她,一字一句道:

“去——幹——活,別在這裏聒噪,幹不完活中午沒你的沒飯。”

說罷,起身便走,完全不在意身後那道幽怨的目光。

走出幾步,回頭瞟了眼還黏在原地的松釀,“還不跟上?”

松釀望著某人可恨的背影,耷拉著腦袋,據理力爭:“我幹就是了,你們楚家偌大的家宅,何必摳摳搜搜,少我的吃食?”

晌午,松釀拖著疲憊的身子癱倒在椅子上,直感慨當下人不易,當楚槐卿的下人更是不易!

幸得青兒幫忙,她才按時完成任務。

已有丫鬟小廝布好飯菜,松釀盯著滿桌的雞鴨魚肉,肚子不爭氣地咕咕作響。

眾目睽睽之下,她也不敢造次。

待丫鬟小廝退下,她賊心漸起,一步一步朝飯桌挪了過去,夾起一塊魚肉剛要往嘴裏放,便被一雙修長的手制住。

擡眼望去,一身墨色長袍的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。

這家夥又換衣服!

手動不了,便動嘴,她猛地張嘴咬過去,宛如餓虎撲食般決絕。

來人似乎早料到她會狗急跳墻,手腕稍稍一用力,嫩白的魚肉便從筷間滑落,跌倒在地。

松釀眼睜睜看著到嘴的肉跑了,整個人氣得從凳子上彈起來。

“你.....浪費糧食,可恥!”

楚槐卿慢慢悠悠做到自己的位置,拿起筷箸,親啟雙唇:“主子都還沒動筷,你就偷吃,是何道理?”

“我又不真是你婢女,你別入戲太深。”說罷,她伸出筷子又要去夾菜。

筷尖剛要觸碰到白瓷盤,便又被壓了下去。

“楚家家規,下人不能與主子同桌而食,要伺候完主子用膳,方可進食。”

松釀氣得將筷子一拍,實在是忍無可忍。

“你,我知道你是在報覆我,報覆我騙了你,不過好歹我也救過你的命,你至於這般斤斤計較,睚眥必報嗎?”

楚槐卿乜斜她一眼,夾了塊魚肉放進嘴裏,吃完方才開口。

“我這個人啊,恩怨分明,你對我的恩我自然會報,你我之間的仇怨我也不會忘記。”

“那你打算如何報恩?”

“在那之前,你不如想想,我會如何報仇?”

松釀拉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,目光炯炯地看向楚某人,輕哼出聲。

“你不是已經開始報仇了?我還用得著猜?有什麽手段盡管使出來,我要是怕了,就跟你姓!”

楚槐卿嘴邊漾開一抹輕笑,那咱們走著瞧。楚——釀,這名字倒也不錯。

吃過午飯,松釀剛想偷偷開溜,再去尋尚書大人。

奈何楚槐卿早知她的意圖,命令她給自己研磨。

松釀漫不經心地搖動著硯臺,心下卻在思量到底如何才能得見楚大人。

一個不小心,手中的墨塊便飛了出去,直直砸向面前的宣紙。

眼見畫作將成,卻被突如其來的墨塊毀於一旦,楚槐卿眸子暗了暗,一個用力,手中的筆哢的一聲斷成兩節。

松釀自知這回要完蛋,趕忙堆起笑臉,幹笑:“這,純屬意外,我絕對不是故意的,我可以對天發誓。”

楚槐卿默默望著她,半響不曾言語。

松釀只覺背後一陣發涼,“不要生氣,不要生氣,我有辦法補救!”

聞言,楚槐卿黑得發青的臉色才稍稍有所緩解。

“要是不能恢覆,今晚你就不用吃飯了。”

聽著這赤裸裸的威脅,松釀默默松了口氣,好在只是罰她不能吃飯,不是要將她攆出尚書府。

她走到書案前,朝坐在椅子上的楚槐卿揮揮手,示意他讓開。

楚槐卿掃她一眼,將位置騰給了她。自己則站在一旁,等著看她如何收拾殘局。

松釀施施然坐下,打量著面前的花鳥圖。

墨塊弄臟的地方有拇指粗細,呈長條狀向左邊延伸,大約一寸長。

“怎麽?大話說過頭了?”

楚槐卿見她光站著發呆,也不動筆,便忍不住出言嘲笑。

松釀卻難得沒有理會他,一雙眸子楞楞地盯著那處墨跡,忽然,她笑了笑,拿起筆,蘸了墨,下筆如有神。

只見她落筆穩健,沿著原本的墨跡幾筆下去,一只雨燕的輪廓已初顯。

楚槐卿不經有些吃驚,他雖然知道松釀有幾分畫技,卻沒料到她竟如此聰慧。

原畫的黃鸝與她勾勒的這只雨燕相比,瞬間便失了神采。

就宛如山間靈鳥與籠中家雀,一個暢游在天地之間,匯集天地靈氣、日月精華,勇敢無畏,灑脫自在;

另一個只能屈曲牢籠,展翅於方寸之間,日日等待主人投餵,仰人鼻息過活,得過且過。

境界立見高下。

他瞧著面前的少女,一手執筆,一手挽袖,當真是靜若處子。

明明一身尋常的丫鬟裝扮,卻帶著三分靈動,七分俏皮,似山間璞玉,未經雕琢,純真自然。

他實在想不到,那個三句話就能炸毛的丫頭竟能一言不發,眼中除了畫筆,似乎再無其他。

這般忘我的境界連他都望塵莫及。

半個時辰後,松釀將筆放下,轉頭看向楚槐卿,笑得好不得意。

“如何?”

“還行吧,算你將功補過。”

松釀看他一眼,再他一眼,想看看這家夥是如何把口是心非修煉得如此爐火純青。

楚槐卿背過身去,摸了摸鼻尖,只覺微微發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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